鹅群在没有游客打扰的情况下,自由地活动和觅食;英国的乡村小镇在封锁期间变得异常宁静,刺猬们在没有汽车和人流干扰的情况下,自由地穿梭于街道上寻找食物;随着航运和海洋活动的减少,鲸鱼在安静的海洋中活跃起来,像是在开派对。
只要给予足够的时间,自然界就会有如此惊人的复原力,我们人类又何尝不是?
于芃芃撕开了牛皮纸,露出一幅水墨画,弹钢琴的古装仕女。用的颜色是饱和度很高的那种,先锋的画法,边上用毛笔写着花字:随意春秋,鲜花赠自己,纵马踏花向自由。
于芃芃的眼泪又掉下来,她抬头看着17岁的少年,一时间又失去了语言。
“陈北说的,特别的礼物要特别选一个特别的日子送。今天就是很特别的一天。因为下一个 2 月 29 日的疯狂星期四,要到 2052 年。”
于芃芃在少年一字一句的陈述中彻底失控,眼泪抑制不住地一而再地涌上来,身体抑制不住地跟着抽动。排山倒海而来的情绪,到底是什么,她已经没有能力去分辨了,它们很快就吞噬了她。
67.邦妮和克莱德你听过吗
这个世界上,超过两个人知道的事情,就不能再叫做秘密了。
因为姜若痴的父母曾经到银行来找过费佳俊,在费佳俊被羁押后,很容易就有了这样的联想:是因为姜若痴和费佳俊不同寻常的关系,才让费佳俊轻而易举就拿到了现金部操作系统的密码。
确实也曾有专人去讯问姜若痴,姜若痴彼时正在医院接受治疗。她入院的原因是:重度抑郁症。她的精神状态,让她不能再受一点外界的刺激。出院后,她的父母把她带去了加拿大,住在了温哥华亲戚家。
父母听说户外运动有利于姜若痴的康复,找亲戚带她去滑雪。姜若痴被带到了班夫国家公园,那里的路易丝湖滑雪场(Lake Louise Ski Resort)是整个北美拥有最长雪季的雪场之一。
清晨,当她走出更衣室,走到缆车的上车点,雪场上覆盖着前一晚的新雪,没有人类活动留下的痕迹。漫山的雪白,连绵着,望不到尽头。晨曦把白雪晒得闪着光,晃得她眯了眼。
她从小生活在上海,拢共见过两次下雪,还是落到了地上就化了。在这巨大的震撼里,她被亲戚拖去了服务中心,找了个教练,一对一学习。
教练问她学没学过,她说没有,从来没有,她连雪都没有见过。
教练笑了,露出一口白牙,“那我就当你是小儿童来教了?”
她点点头。
“放轻松,亲爱的,你只要记住,披萨Pizza,薯条Chips”,教练边说边做示范,“是不是很容易?来,跟着我,披萨,薯条,披萨,薯条……亲爱的,告诉你个秘密,你现在唯一要做的,就是放松身体。”
当天下午,姜若痴就跟着教练上了绿道。“披萨,薯条”已经变成了肌肉记忆,她微微弯下膝盖,身体前倾,便有一股重力将她往山下拉扯而去。就像她从未见过这样满山覆盖的白雪,半山到山脚的速度也是她从未经验过的。
失控,心跳加速,脑袋一片空白……
有好几个时刻,她都会想:算了吧,不要披萨了,就薯条到底吧。
她如果就这么死了,他会来替她办身后事吗?他一定会的。棺材他来挑,追悼会的照片也由他来选,他在追悼会上念他写的悼词,告诉她他有多么爱她,这种爱又是多么为世俗所不容,他后悔,他恨不得也随她而去。
她如果就这么死了,一定是为了他,为了让他余生都后悔没有把那些爱她的话告诉她。
但她终究还是“披萨”刹车了,她的身体不允许她放弃。
姜若痴没有跟亲戚一起回温哥华,她决定留在路易丝湖雪场做扫雪的志愿者。每天清晨,坐着缆车上山。在山顶,冷冽的空气让她清醒又恍惚。天际线就在眼前,绵延的群山像是触手可及,除了风声,没有别的声音,太安静了,太美了,太不真实了。
露易丝湖的雪,不仅覆盖了群山,也覆盖了姜若痴的记忆。
每一天,她穿着厚重的衣服裤子,做着重复的事情。二十几岁从来都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她,在日复一日高强度的劳动里,变得强壮起来。不仅手臂上隐隐显出了肌肉线条,眼睛里的光也一点一点回来了。
有时候,洗完澡,浴室的镜子上满是水汽,她会在镜子上画个笑脸,对着自己:你让自己沉浸在痛苦里,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特别,是为了让他同情你,再回到你身边。但你并不特别,只是其他人比你承受力强罢了。
姜若痴带着找回来的自己,回到了上海。
打开那部旧手机,有一条信息,是别人替费佳俊发的:费佳俊请你去找他一趟。他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。
姜若痴看一下信息的发送日期,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。
原来记忆并没有真的被覆盖,只是被暂时丢进了电脑里的回收站。费佳俊的这条信息,就像那个“放回原处”的选项,鼠标一点,就一键恢复了,像是从来不曾被移动过。
她几乎是立即就打开了电脑,下载申请表,开始填探视申请。有一项“与被探视人关系”,姜若痴停了停,填了“朋友”。
填完,她忽然泄了气。
她是他什么人?他从来没在任何人面前承认过她的存在。
他急着见她,又是为了什么?那些说她的话他会收回吗?他要告诉她什么呢?如果他说出来的真相,和她希望的完全背道而驰,她要怎么办呢?她会不会再次崩溃?她已经伤她父母那么深了,他们一把年纪还能再经历一次她的崩溃吗?
姜若痴很快就说服了自己:有些事情只有费佳俊知道,有些问题只有他能回答,她必须去见他,她必须搞清楚所有的来龙去脉,她才可以真的把那些无法与人说的经历擦掉。
是彻底删除,而不只是放进回收站。
可是,她又犹豫了,他那张冷到冰点的脸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,比路易斯湖最冷的天气里还要让人颤抖。他和她的最后一次见面,他就用那张脸对着她,甩开了她要拥抱他的手。
当姜若痴举棋不定的时候,她接到一个从提篮桥监狱打来的电话。
“你电话终于通了,怎么这么让人tຊ担心呢?”费佳俊的声音再一次响在了姜若痴耳边。
“我刚回来,前阵在国外,手机号码停掉了”,她对他,还是老老实实有问必答。她对他的顺从,也早已是肌肉记忆。
“我只有十分钟,长话短说。”
“我听着。”
“我得给你一个交代,我也知道你不一定能理解能接受,但我得跟你说清楚,我怕你过不去。”
姜若痴确实过不去。真的听到费佳俊这么说说出来,她眼睛里一下子涌上了泪。原来他知道,他什么都知道,他还是在乎她的。
“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?”
“还能是为什么?当然是因为我太在乎你的感受了,太在乎别人怎么看你了。”
她的眼泪啪啦啪啦落了下来,隔着电话他也听到了。
他没有一丝犹豫就抓住了这个脆弱的瞬间,趁虚而入,“都怪周晨,我前妻。”
“前……前妻……?”
“是,前妻,你没听错,我们离婚了。我早就提出跟她离婚了,她经常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就跟我吵架,没完没了。我早就对她没有感情了,我们早就没有夫妻生活了。我说我们这么互相折磨,不如离婚吧?互相都是个解脱。她不肯,要赖着我,要我给她很多很多钱才同意签字,她就是个只爱钱的女人,和你完全不一样。都是我不好,我一直还有侥幸心理,觉得她会变好的,但是没有,她越变越坏,做的事情越来越过分。还好我遇到了你,是你让我坚定地要跟她断了。”
“可是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结婚了?还跟单位里那些人说你们一家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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