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稳住身形，定声问。

“你可知她犯了什么罪?”

容景朔撩起衣袍下摆，背脊挺直的跪了下去。

“无论何罪，臣愿意代她受之!”

洛流萤眉心一拧，头一次生了怒意：“哪怕她犯下窃听军机之罪?”

容景朔一愣，沉默片刻才开口：“筝儿是为了臣才冒险探听，此事罪在臣身。”

洛流萤对上他眼里的情深不悔，心上蔓起一股难言的酸胀。

半晌后，她冷冷吩咐侍卫：“送云小姐回府。”

云筝被带离后，容景朔却没有起来的意思。

洛流萤衣袖下的手紧紧捏在一起，声音却淡：“容家男儿铮铮铁骨，你为了一个云筝，要跪到几时?”

容景朔目光定定，一字一顿：“臣与公主成婚，对她已是辜负，只求公主往后不要再为难她。”

瞬间，洛流萤十指指甲刺入掌心，却抵不过心口骤然涌上的揪痛。

容景朔，你只说辜负了她，可曾想过当日灵堂之中，对我洛下的诺言?

她走到容景朔身前，俯视着他，冷冷道：“起来。”

容景朔身形未动半分。

洛流萤喉间一股腥甜涌上，被她狠狠压下。

“如你所愿。”

她闭了闭眼，语气掩不住的失望：“今日之事……本宫会当没发生过。”

说罢，洛流萤起身，快步掠过容景朔身边，未再看他一眼。

那一瞬，容景朔竟有些恍惚。

洛流萤强撑着往外走去，但还未走多远，就猛地吐出一口血。

“公主!”侍女大惊失色。

洛流萤抬手制止了她，拿出手帕拭去唇角血迹。

她有些怔然地看着手上染血的绣帕，就在这时，一阵寒风袭来，将那绣帕卷到一旁草从中。

洛流萤蓦然回过神。

她回首看向容景朔，声音有些缥缈：“容景朔，如果有一天我死了，你会不会有丝毫难过?”

她很少直呼容景朔的名字，是以容景朔愣了一瞬。

反应过来之后，他一板一眼的答：“公主若亡，天下之殇。”

洛流萤明白了，是天下的殇，却不是他的。

容景朔不会为自己的死难过。

她点点头，生生咽下喉间又一次涌上的腥甜，什么都没再说，步履如常朝外走去。

看着洛流萤背影远去，半响，容景朔忽的起身追了上去。

走出前厅，容景朔视线凝在路边的一张手帕上，瞳孔猛地一缩。

那是洛流萤的手帕，上面却染着血!

容景朔攥紧手帕，下意识加快脚步。

追到府门口，他正好看见马车离去。

那个方向，是往东出城的方向。

容景朔脚步一顿，看向门房：“她去哪了?”

门房立刻回答：“启禀驸马，公主去了灵觉寺。”

只一瞬，容景朔脸上阴鸷顿生。

他冷笑一声，脚步走向了与马车完全相反的另一个方向。

灵觉寺。

玄清将银针从盘膝地洛流萤背上取下，她随即猛地咳出一口黑血，往前倒去!

玄清慌忙想要扶住她，洛流萤却已经自己撑住床沿起身。

玄清伸出的手，缓缓收回。

他看着洛流萤，语气较往常低沉许多：“再有两次渡毒，容景朔体内的毒就会完全渡到你的身体，届时，公主恐怕只能再活一月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洛流萤没有察觉他的异样，她垂下眼眸，语气依旧平静。

可这份平静，却又一次搅乱了玄清素来平静的佛心。

他忍不住开口：“你为容景朔做了那么多，甚至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，可他却一无所知，毫不领情。”

“你这样，值得吗?”

洛流萤有些诧异地看向玄清，没想到身为空门之人的他，竟会问出这种话。

她看向窗外几乎快落尽的红叶。

忽的想起了容景朔少年时的那句：“流萤姐姐，我会护你一生一世。”

洛流萤沉默一瞬，缓缓开口。

“我不用他知道我为他做了什么，也不想他觉得欠了我什么，我只求，他此后平安顺遂。

要是能偶尔想起她的好，就够了。

三日后，洛流萤回了公主府。

刚进府门，侍女立刻上前，语速飞快：“公主，驸马在青楼流连整整三日，京中已有流言……”

洛流萤一怔，停下脚步，沉声道：“你亲自去，将驸马给本宫请回来。”

天色阴沉，风雨欲来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熟悉地脚步声从门口传来。

洛流萤抬眼看去，正对上容景朔冰冷的目光。

容景朔看着坐在案前自斟自饮的洛流萤。

天幕黑沉，细雨绵绵。

只有她面前一盏灯烛摇曳，此刻所有的光似乎都集中在了她身上。

她神色有些苍白，似乎很是疲倦，却又强撑着像在等谁。

原本碎掉一只的酒杯，又换了一个一模一样的，摆在她对面。

容景朔带着一身湿润寒气走进门，却闻到空气中那股独属寺庙的檀香味，脸色越发冰寒

他厌恶开口：“怎么，公主这是在外面玩够了，想回来歇两天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