哈莉很受用地破涕为笑,俩人牵着手离开了机构。然而,近半年,哈莉突然以遭遇家暴为由开始起诉离婚,但起诉始终失败,法官认为她的丈夫并未对她进行家暴,直到她住进了精神病院。和我一起负责他俩的同事再提起菲利普,难免带了点同情:「摊上这种老婆,还不如双方协议离婚呢,」我倒是不这么想。在之前的咨询里,我给哈莉做过测试,她精神状态极为紧绷,整个人疑神疑鬼,看上去似乎时刻在躲避什么,我问起这个话题的时候,她整个人陷在椅子里,脸色苍白的不像个活人,「我家里有鬼,只要我睡着,它就会出现。」她的右手手腕结着无数道密密麻麻的红色疤痕,不断的增生和感染又导致了创面溃烂,黄白色的脓液顺着胳膊流下来,发出一股腐臭的味道。但哈莉浑然不觉,她压低声音凑近我,「你们屋子里有没有监控?」我伸手关掉头顶的监控,看见红灯熄灭,哈莉放心大胆地说下去,「有一天凌晨,我正在睡觉,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站在床边,盯着我看。」...
哈莉呼吸声微弱,我怕她睡过去,索性直接问:「你回家的时候,发生了什么事吗?」
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:「有人来过了。」
果然!我的方向是对的!
我拿出一张白纸,试着整理现有的思路。
自杀目的,吸引丈夫注意,深层次动机合理,人为了获取特定关系对象的注意,的确可能作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举动,自杀时间,前后不到两天,咨询拖住了她几十个小时,时间循环合理,自杀原因,有人闯入。
那么下一个问题,是谁?
不单是自杀行为,一切行为都有「触发器」的存在,比如被强奸的女性多半不是因为穿着暴露,而只是因为某个特质触发了强奸犯的某种冲动,从哈莉两天前第一次自杀,我就试图探索触发器究竟是什么,现在看来,很可能是人。
同事走过来,把一张言简意赅的纸条塞进我手里,「地址是错的。」
空气焦灼得像能点燃,就在这个时候,我意外地听见了一声不该出现的响动。
有人去而复返了?我打着手势示意全体噤声,清晰地听见话筒那一端传来门被关上的沉闷响声。
几乎是同时,我和哈莉发出一声「谁?」,然后是手机落地发出的一声巨响,又过了几秒钟,听筒传来一句「喂?」
这个声音很有活力,带着一点气喘吁吁,我下意识地问:「奥菲利亚?」
对面的女人有点惊慌,但没否认。
我指引奥菲利亚:「她自杀了,现在给我你所在的地址,警察很快会到,上一次救了她的是你,这次你也可以做到。」
奥菲利亚报出一串地址,片刻之后我们联络上了警局。
「先别挂,最后一个问题,你是怎么进去的?」
奥菲利亚不明就里地回答:「我有钥匙。」
哈莉重新被送回精神病院那天,我又一次见到了菲利普。
看见我,他小跑两步,紧紧握住我的手,「谢谢你救了我妻子。」
我把手抽回来,「不是我救的,是奥菲利亚。」
菲利普脸色一变。
我拿出那张被我反复读了十几遍的个案陈辞,和他并肩在医院长椅上坐下,「你单独来过我们机构,是么?」
没等他回答,我继续问:「你来咨询如果工作中被恶意投诉能不能撤销?」
菲利普顿了顿,「是,我被投诉了,不能咨询吗?」
「喔,」我甩甩那张纸,「是你被投诉了,还是你老婆被投诉了?」
「负责你的同事说,你好像特别希望得到恶意投诉不能撤销的结果,还问了好几遍如果因为丢了工作,能不能申请仲裁,得到也不能的回答之后,你就结案了。」
菲利普维持着万年不变的规矩坐姿,用探究的目光盯着我。
我:「奥菲利亚是你什么人?」
过了一会儿,他弯了弯嘴角,「你猜得对。」
我也不继续和他绕弯子,「你爱上新人,想甩掉妻子,提分手就行,不用这么赶尽杀绝。」
「你让奥菲利亚夜里去你家,让哈莉误会自己见鬼,也就是从那天起,她的精神状态再度急剧恶化,并开始有频繁的自杀行为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