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手上揪着被子,这是我撒谎时惯有的动作,“你总和我说女子也可顶天立地,我也想有朝一日能独当一面。”……...
第一章我成了旁的人
长乐镇大旱的那年,江书砚一袋白面馒头救下了要被卖进楼的谢予安。
他教她习字,教她念书,教她琴棋书画,教她为人处事,教她女子也可顶天立地。
情窦初开的少女却偏偏遇上最敦厚的少年郎,少女怀春大抵是如此。
我就是谢予安。
将安将乐,女转弃予。
他曾说希望我这一生都平安喜乐,无忧无虑。
到头来,却都只是为了要我心甘情愿替另一个女人去送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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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元佳节那天,新帝登基大赦天下,江书砚亲上梵净山接回了他年少时的心上人。
谢大将军之女谢娆。
那日的上京城风雪簌簌,我跪在江书砚的门外,飞雪落满了我的肩头。
红玉姑姑拉开院门,扫落我肩头的雪,取了披风来给我裹上,“姑娘,你这又是何苦来,谢娆姑娘和爷自幼里一起长大,情分自是寻常人不能比,眼下又刚从梵净山那等苦寒之地回来,难免要对她上心了些。”
我垂下眸子盯着自己已经被冻得通红的双手,青梅竹马两小无猜,情分自是旁的人比不得,倒是我这个旁的人碍他们的眼了。
我仰起头,嘴唇几乎要被冻结在一起,却仍然用力地张嘴从喉间挤出一句话来,“姑姑,我想离开江府。”
“好姑娘,你这是要干什么?!爷现在是正在气头上,等他消气了哪里舍得你跪这样久。”
她疼爱地抚摸着我的脸,“你自十三岁就入了江府,出了府你能去做些什么呢?好好地留在江府你想要什么东西没有?”
做点什么都好,总归是不要做江府里旁的人了。
我固执地摇摇头,又重复了一遍,“姑姑,我想离开江府。”
“姑姑,你帮我求求他,让他放我走吧。”
我不想和他们呆在一个屋檐下,也不想看他们整日里腻腻歪歪。
更不想像话本子里写的一样被他的心上人欺负,到最后变得面目全非,慢慢地被江书砚厌弃。
红玉姑姑长叹一声离开,“傻姑娘,何苦这样地作践自己的身子呢。”
于是又只剩我一个人跪在冰天雪地里,我垂下眼,回想起我第一次见到江书砚时的模样。
我在慌乱地挣扎中抓住他的衣袍,“求求你,救救我,我不想被卖进红悦坊里。”
“让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也好,为奴为婢也罢,求求你了。”
阿娘说这地方是天下顶顶可恶的地方,不晓得害了多少**离子散。
我才不肯去,哪怕是饿死。
他皱起眉头看着被我的手揪得黝黑的锦袍,而后轻笑一声,“你倒是能屈能伸,也会给自己找靠山。”
那年我十三岁,他把我带回了江府,亲自教我习字,教我念书,别的大家闺秀学的,他要我学。
旁的人不学的,他也要我学。
他说,“予安,你虽是女儿身,但你要记住,女子亦可以顶天立地。”
顶天立地太伟大了,我没有这样的胸襟,我只是个自私的姑娘。
自私地想一直呆在江府,想留在他身边。
哪怕他只把我认做亲妹,哪怕他对我从来没有毫分的男女私情,至少他的身边也从未出现有旁的人。
可是现在,好像就连这个简单的愿望也变得遥不可及了。
他年少时的白月光,躲过五年前的祸事,避过这些年朝廷的腥风血雨重新回到他身边。
我成了横加阻隔的恶人。
我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,久到风雪满头,久到眼前已经模糊不清。
膝盖几乎被冻得没有知觉,双手也被冻得青紫,我咬着牙,愣是一动也没动。
身前响起门被打开的声音,我费力地抬眼去看,依旧是从前一样的挺拔清俊的身影。
他撑着伞居高临下地看我,切齿道,“谢予安!你想走?你还能走到哪里去?”
明明身子僵硬得不像话,我依旧俯首给他行了个大礼,“去哪里都好,总归是不会饿死。”
“好,好,好,那你就好好在这里跪着。”他几乎暴怒,拂袖而去。
眼前一片眩晕,我几乎是瞬间就晕倒过去。
“予安?!予安?!”身后有人踏雪而来,落入一个松香怀抱,我彻底昏死过去不省人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