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十岁那年,娘亲生了弟弟。奶奶以十两银子的价钱把我卖给了人牙子。我被带到一个病弱清冷的哥哥面前,他见着我后发了好大的脾气。我瑟缩着低了头,他瞧着我叹了口气道:「罢了,就先留在府里吧。」后来,娘亲和爹爹来寻我,他冷了脸将我挡在身后:「明王府只有一个明安郡主,至于二位的千金,本王不知。」...
「直到王爷十八岁那年,萧将军战败,被敌人割下了头颅当成战利品带回了敌营。」管家爷爷沉声道,「他单枪匹马地杀进敌营带回了他父亲的头颅,走之前,他放了一把火,那场火足足地烧了五天。」
十八岁的少年失了父亲,该多痛啊。
我眨眨眼睛,没让眼眶中的眼泪掉出来。
「自那,王爷便承袭了他父亲的爵位,成了边境防护大军的主帅。」
「王爷自成为主帅,边境防护军更是所向披靡、战无不胜。还未及冠,便能成为主帅,横扫边境诸国百万大军,他的天赋让人惊叹,同时……也招来了很多嫉妒与猜疑。」
我手指捏紧了裙摆,紧声地问:「哥哥到底遇到了什么事?」
到底发生了什么,让那个潇洒肆意的清润少年恶疾缠身,再也提不起剑,上不了马?
「王爷曾有个副将,是战场上捡来的孤儿,王爷对他很是信任。」
「那次三国盟军来犯,王爷的作战计划被提前泄露。他身负重伤,大军几乎全军覆没。」
即使管家爷爷没有细说,我也能想象到那一战有多惨烈。
「哥哥的副将……通敌了?」
管家爷爷重重地点了点头,眼中的沉痛与悲哀几乎快要溢出来。
「王爷昏迷不醒又被下到诏狱,天子问罪圣旨到了萧家。」
「萧家上下……老夫人、将军夫人和二姑娘以死谢罪,只求天子留下萧家的最后一丝血脉。」
我呼吸一窒,喉咙有些干涩。
「王爷出狱后先处理了亲人的后事,丧礼上,一些随声吠影之辈竟说……说萧家是叛国贼!」
管家爷爷激动起来,老泪纵横:「王爷孝期未过,边境战事又起,为了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,他带着满身的伤,又提剑上了战场。
他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,先见到的是自己家人的尸体,先入耳的是自己拼命地护着的百姓的唾骂。
「哥哥的身子,就是这么垮掉的,对吗?」
管家爷爷点了点头:「那次大战几乎要了王爷的半条命,是顾世子带着援军及时地赶到,王爷才勉强地战胜。」
「姑娘,王爷他过得苦啊。」管家爷爷哽咽着道,「天子忌惮他,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,直到身子垮了,再也上不了战场了,皇上才封他一个有名无实的异姓王。」
「朝廷里的那帮东西,全是酒囊饭袋,他们只认利益。」
「他们防王爷防了这么些年。」管家爷爷攥住我的肩膀对我说,「姑娘,你可千万不要露怯,王爷绝不能有软肋,那会害死他的!」
直到坐上去宫里的马车,我还似在梦中一般。我摸到袖子里藏着的短刃,清冽的寒气让我心中一个激荡。
我脑中是少有的清明,管家爷爷的话我都懂。
哥哥是边境防护军主帅,边境防护军由萧家一手建立,几乎等同于私军。
哥哥病着,龙椅上的那位才会安心。
若是哥哥病好了,他便是君王心中最锋利的刺。
我用拇指蹭了蹭沁凉的刀锋,眼前浮现出哥哥揉着我的头对我笑的模样。
无论如何,我不会让哥哥再处于绝境之中。
6.
我的席位在很靠前的位置,有很多人盯着我看。
他们像打量一件货物。
「明王的那个妹妹呢?快出来让朕看看。」
威严缓和的声音盖过了大殿里的丝竹声,我稳了稳心神,走到殿中央对着龙座行了大礼。
殿中突然静悄悄的,皇帝很久也没有喊我起身,我跪伏在地上,掐紧了自己的手心。
「你今年多大了?」
「臣女年十二。」
「小小年纪已然初露风姿,不愧是明王调教出来的人。」
哥哥曾说我心性纯直,被人拐着弯地骂也总是反应不过来。
但偏偏这次我就是听懂了那人话里的意思——他阴阳怪气地夸我,实则在暗讽哥哥。